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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轍北,探秘返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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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坐在路邊涼亭之中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合體的灰色大褂,頭上戴著一頂帽子,身旁跟著的一個妙齡少女和一個青年男子都警覺了起來。

中年男人諦聽了片刻後幽幽地道:“三個人,分騎在三匹馬上,一個男人,兩個女子,距此不過五六裏的路程,應該就是他們了!”

女子點了點頭,一雙烏黑的眸子好奇地望著中年男人,而那青年男子則望著眼前的女子,有些癡迷。

片刻之後果然在路的進口出現了兩女一男三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而最前的女孩騎的那匹馬明顯有些特別,不光形貌筋骨與常馬有異,更兼此馬神態恍惚迷離,蹄大如缽,行走如風,卻絕不會揚起半點兒塵土,那路上更是不留蹄印。果然是萬裏挑一的馬中極品。

那女孩子騎在馬上英姿颯爽,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到中年男人面前猛然拉住韁繩夾緊馬肚,那馬嘶鳴一聲,前腿高高騰空而起,停在了中年男人面前,這中年男人著實一驚向後退了兩步,馬上的女孩“咯咯”笑了起來:“沒想到馮師傅還怕這馬呢!”

“哈哈,燕雲姑娘這真是一匹千裏馬啊!”男人朗聲笑道,輕輕走近,誰知那馬性子極烈,立刻響鼻警告,馮萬春只得識趣地向後退了兩步。

“嘿嘿,這是潘哥哥大伯的馬,叫飛鴻,潘哥哥說如果我能駕馭它的話就將這匹馬送給我……”馬上的歐陽燕雲不無得意地拍了拍飛鴻的脖子,然後縱身從馬背上跳下來,直到這會兒潘俊和時渺渺二人才驅馬趕到。

“燕雲,你騎得太快了!”潘俊不無責怪地說道,歐陽燕雲吐了吐舌頭,瞥了一眼跟在潘俊後面一直冷眼相對的時渺渺,撇了一下嘴,牽著馬走到了馮萬春身後的女子旁邊:“段姐姐,想死你了!”

潘俊見歐陽燕雲根本聽不進去,也只得無奈地看了看馮萬春,馮萬春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潘爺,這一路上你看到了沒有?”

潘俊點了點頭:“嗯,這一路上我們見到不下百餘具丟在路邊的屍體!”

“是啊!”馮萬春操著一口東北人特有的口音,“日本人現在開始瘋狂地殺人了!”

“天令其亡,必令其狂!”潘俊仰起頭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小日本的日子不長了!”

“是啊!”馮萬春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不過潘爺,咱們六個人一起走的目標太大了!”

“對,這一路上我都在想這個問題,而且……”潘俊頓了頓,“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馮萬春捏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眉頭微皺,卻沒有問。馮萬春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他知道倘若潘俊想說的話一定會說,如果不想說便是追問也是無濟於事。

“那這樣馮師傅,一會兒你帶著歐陽姐弟一起走,我帶著段姑娘還有時姑娘兩個人一起走,然後我們在河南安陽見面!”潘俊說著在馮萬春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馮萬春的那兩條濃眉在聽著潘俊低語的時候不時擰緊,當潘俊說完之後馮萬春搖了搖頭吃驚地望著潘俊。

“馮師傅您記下了嗎?”潘俊確認般地望著馮萬春說道。

“嗯,只是……”馮萬春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報以釋懷一笑,搖了搖頭。而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相貌驚艷、表情冷漠的女子時渺渺盡收眼底。

潘俊和馮萬春走到歐陽燕雲幾個人面前的時候,歐陽燕雲正在查看弟弟歐陽燕鷹的傷勢,雖然只是幾日的時間,而且一路上奔波,但是由於潘俊的醫術超群,此時歐陽燕鷹身上的傷早已去了大半。

“潘哥哥的醫術果然厲害啊!”歐陽燕雲不無驕傲地說道。

“嗯,和大家說一件事。現在我們已經離開了北平,從這裏到河南安陽快則半個月,慢則一個月。而且我們一行六人的目標實在是太大了。因此我和馮師傅決定將我們分成兩組分頭走。”幾人覺得潘俊說的確實有理,便紛紛點頭,可是當潘俊宣布讓歐陽姐弟與馮萬春一路的時候,歐陽燕雲立刻跳了起來,盯著潘俊道:“為什麽不讓我和你一起走?”

“燕雲,你聽話,而且我們路上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潘俊安撫著歐陽燕雲,誰知這鬼丫頭根本就不聽勸,那火暴的脾氣一上來便再難消下去。正在二人僵持的時候段二娥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燕雲的肩膀說道:“潘俊哥哥,不然還是我和馮世叔一起走,讓燕雲姑娘和你們一起走!”

這話一出口,歐陽燕雲的臉上立時煙消雲散了,潘俊咬了咬嘴唇嘆了一口氣說道:“燕雲,你跟我們走也可以,只是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歐陽燕雲見潘俊終於肯松口了,於是連忙點了點頭說:“潘哥哥隨便你說,不管說什麽我都答應。”

“好,第一,燕雲你不準胡鬧,不準輕易運用你的驅蟲之術顯露身份!”沒等潘俊說完歐陽燕雲就搶著說道:“好,好!”

“第二,不要再和時姑娘鬧別扭了!”潘俊說完歐陽燕雲冷冷地看了一眼時渺渺,一路上歐陽燕雲一直對時渺渺冷眼相對,再加上之前燕雲曾經指使子午給時渺渺下毒,若不是潘俊早已經察覺子午的身份,恐怕時渺渺早已經中計了。

“好……”燕雲拖著長聲說道,“潘哥哥趕緊說第三條吧!”燕雲這姑娘本也是火暴脾氣,沒有太多耐性。

“哎,第三,就是不可隨意召喚皮猴!”潘俊說完歐陽燕雲便從衣服裏掏出一支很短的小笛子,那笛子只有手掌大小,十分適合放在衣服之中,笛子上有兩個孔,但是潘俊知道火系的驅蟲師便是用此物來召喚皮猴的。

潘俊接過那支短笛微微笑了笑:“好了,事不宜遲,那咱們就此作別,半個月後在安陽見面吧!”潘俊說完拱手道。

馮萬春也是一拱手帶著歐陽燕鷹和段二娥兩個人上了馬,一路絕塵而去。餘下這三人望著他們漸漸消失,潘俊才讓時渺渺和歐陽燕雲上馬。只是他們的方向卻與馮萬春等人南轅北轍。

只是沿著來時的路向回走,歐陽燕雲驚訝地望著潘俊道:“潘哥哥,咱們不去河南了嗎?”

潘俊微微笑了笑,除了那件事之外潘俊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馮萬春等人一路上經歷如何,只說潘俊一行人不向南行竟然輾轉向北平的方向行去,雖然燕雲不解潘俊究竟想做什麽,但是她知道憑借著潘俊的聰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他們一行人快馬揚鞭沿著崎嶇小路行進半天有餘,此時天已經擦黑,潘俊一行人此時距離北平還有一百餘裏。遠遠便望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座村莊,裊裊炊煙從村子之中緩緩冒出來。

歐陽燕雲頓時覺得腹中饑餓難耐,於是揚起韁繩道:“潘哥哥,我先去前面的村子看看啊!”

未及潘俊阻止歐陽燕雲已經驅馬向村子沖了過去。

“哎,這丫頭!”潘俊頭疼地說道,時渺渺卻只是冷冷地望著潘俊道:“潘俊,你回北平究竟是為什麽?”

“呵呵。”潘俊勒住韁繩,馬漸漸慢了下來,“時姑娘,有一件事你一定想見識見識!”

“哦?”時渺渺柳眉微顰,不知潘俊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你見到就知道了!”說罷潘俊拍了一下馬背,那馬便向前奔去,剛奔出幾步一個人忽然從草叢中鉆了出來,躺在路邊,那人的頭上身上都沾滿了血。潘俊勒住韁繩跳下馬,時渺渺的動作已經趕在了潘俊的前面,潘俊伸手探此人鼻息尚在,只是已經極其微弱了。

正在此時那人忽然醒了過來,一臉驚恐地望著面前這兩個陌生人,快速地將手伸到腰間摸索著什麽,這時時渺渺將一把盒子槍握在手裏晃了晃道:“你是在找這個吧?”

瞬間那個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時渺渺眼中的那把盒子槍,身體猛一用力向時渺渺的方向撲了過去,時渺渺輕輕一躲,那人撲了個空。

“你……你們是什麽人?”那個人上下打量著潘俊和時渺渺。

“還沒問你是什麽人呢!”時渺渺冷冷地說道,然後將槍抵在那個人的太陽穴上,“身負重傷,手裏帶著槍,你究竟是什麽人?”

“哼……”那個人冷冷一笑緩緩閉上眼睛道,“來吧,斃了老子,狗漢奸!”

“呵呵,還是一副硬骨頭啊!”時渺渺收起槍,潘俊伸手將槍接了過來道:“好漢,我們不是漢奸,只是你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看你身上的傷應該是被嚴刑拷打過了!”

漢子睜開雙眼再次上下打量了潘俊一番,見潘俊將槍遞到自己面前便毫不客氣地奪過槍:“看你們兩位也不像是壞人,不過千萬別去前面的村子。”

“為什麽?”潘俊察覺到了什麽,警覺起來未等那漢子開口便聽到從那村子的方向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響,潘俊和時渺渺對視了一下,兩人立刻騎上了馬。

那槍聲正是日軍部隊裝備的三八式步槍的聲音(俗稱三八大蓋,這種步槍一直被日軍沿用至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潘俊心知不妙,如果日本人真的在那個村子之中,那麽此時歐陽燕雲說不定已經深陷重圍了。

潘俊和時渺渺驅馬向村子奔去,只是那三八大蓋的槍聲越來越密集,潘俊心中頓時焦急了起來,他此刻有些後悔,當初為了限制燕雲的行動才讓她將召喚皮猴的那支短笛交給自己,可是現在遇見了危險,如果燕雲不能召喚皮猴的話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只是當他們趕到之時卻發現幾個日本兵都橫七豎八地倒在村口的打谷場上,在那幾個日本兵的屍體之間還夾雜著幾具村民的屍體,打谷場上空蕩蕩的,只有飛鴻茫然地站在打谷場的中央低頭吃著地上的谷子,偶爾打兩聲響亮的響鼻。而燕雲卻早已不知去向,潘俊牽著馬走近飛鴻,只見那馬鞍上沾著斑斑尚未幹涸的血跡。潘俊見此情形心中有些著急,但細看那些橫臥在地上的屍體,那些村民的身上多數是頭部或者胸口中彈而亡,而那些日本兵的屍體則血肉模糊,身上和頭部像是被什麽動物撕咬過一般,甚至在傷口上還留著齒痕。

忽然又是一聲響亮清脆的槍聲,潘俊立刻驅馬向槍聲的方向奔去,時渺渺緊隨其後,那聲槍響是從村子之中傳來的,隨著快馬漸漸接近,潘俊的耳邊響起了幾聲犬吠,隱約聽到了人的聲音。

潘俊在一個村民的門口駐馬,裏面忽然傳來一聲慘叫,那叫聲像是一個男人。潘俊連忙下馬推開門,只見一群人正圍在墻角,潘俊擠過人群後,見到歐陽燕雲正蹲在一個遍體鱗傷的日本人的旁邊,汩汩的鮮血從那個日本人脖子上的動脈流淌出來,在燕雲的身旁是幾只黃狗。

“燕雲……”潘俊喊道,歐陽燕雲聽到潘俊的聲音後,笑瞇瞇地扭過頭望著潘俊拍了拍手說:“這幾個小鬼子搞定了!”

潘俊有些不悅但是卻也不能發作。“咱們快點兒離開這裏!”說完拉著歐陽燕雲便向外走,誰知幾個村民卻忽然攔住了潘俊一行人的去路,齊刷刷地跪在歐陽燕雲的面前:“恩人,恩人啊,謝謝你們救了我們一村的人。”

燕雲伸出手扶起前面的一個人道:“沒什麽的,這些小日本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恩人,現在天色已晚,如果你們不嫌棄就暫時在我們村子住一晚吧!”老者熱淚盈眶地說道。

歐陽燕雲扭過頭看了看潘俊,潘俊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一行人當天晚上便住在了老人家裏。

老人的家簡陋異常,屋子分左右,老人引著潘俊走進右面的屋子,裏面的擺設也很簡單,幾只破舊不堪的木櫃,炕上的被褥也臟兮兮的。

“幾位恩人,只能委屈你們住在這裏了!”老人有些抱歉地說道,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爸爸,家裏來人了?”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時渺渺警覺地問道:“老人家,那是您的閨女?”

“嗯,是啊,我閨女……”老人說到這裏不禁眼睛濕潤了。

“老人家,你怎麽了?”時渺渺那張驚艷冰冷的臉上露出幾絲驚異的神情。

“哎,幾位恩人有所不知,我這女兒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歐陽燕雲聽了老人的話一下子湊到面前問:“大爺,這是為什麽啊?”

“哎,前幾年我這女兒年得了一場怪病,本來這家還能湊合著過,可是最後為了給她看病,能賣的都賣了,前年老婆子上山給她采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老人說完淚流滿面。

“那老人家你算是找對人了,我的潘哥哥可是京城名醫啊!”歐陽燕雲笑瞇瞇地說道,潘俊猛然拍了燕雲一把,燕雲立刻發覺自己語失。

“老人家,我小時候學過兩天醫術,如果您信得過的話能否讓我見見令媛!”潘俊謙和道。

老人當然是求之不得,連忙引著潘俊等人來到了左面的屋子,掀開門簾,一股惡臭便迎面撲來,潘俊臉上掠過一絲驚異的表情。老人有些歉意:“各位恩人見笑了,自從閨女得了這怪病之後就總是發出這種味道。”

潘俊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老人在說什麽,徑直走到女孩子身旁,女孩子可能求醫多年早已經順從地伸出了胳膊,潘俊將手指按在女孩子的脈上,這脈象應指有力,長大而堅。大約一炷香的工夫潘俊將女孩的手臂放下,放進她的被子裏。

“這孩子是邪氣盛而正氣不虛,病邪與正氣相搏,以致脈道堅滿,三候有力。”潘俊的話讓老者有些失望。

“您有所不知,開始的幾個醫生也是這樣說,卻是吃了幾服藥依舊沒有見到一點兒好轉。”老者哭喪著臉說道。

“那是他們無能,我家潘哥哥的醫術登峰造極……”歐陽燕雲還要繼續說什麽卻正好撞見潘俊責怪的眼神,這才算是停住了嘴。然後對老者道:“你放心吧,潘哥哥一定會有辦法的!”

潘俊著實對歐陽燕雲有些無奈,這丫頭的脾氣火暴卻又有一副俠義心腸,既然她已經誇下海口就算是無計可施,潘俊也要試試了。“老人家有紙筆嗎?我給你開一服方子,至於管用與否只能看這姑娘的造化了!”

說罷老人拿出一副紙筆,潘俊三下兩下寫了一個方子:“照著上面的方子抓藥,如果三日內見好轉就將所有的劑量減半,估計半個月的時間便會痊愈!”

“這……這方子真的管用?”老人手中捧著那張紙疑惑地望著潘俊,見潘俊面無表情,扭過頭向歐陽燕雲求助,燕雲一臉微笑地說道:“既然潘哥哥說有用就一定有用,您快收好,明早照著方子抓藥就好了!”

老人家這才如獲至寶般地將那藥方揣在懷裏,引著潘俊等人去往右邊的屋子。

“老人家您就只有這麽一個閨女啊?”歐陽燕雲坐定之後問道。

“哎,一言難盡啊!”老人說到這裏又長嘆了一口氣,拿過幾個大碗給幾個人倒了杯水說道,“我本來還有一個小兒子,可是這年月走了國軍卻來了小日本,本來老頭子我養了兩匹馬趕垛子,生活還能維持,誰知這流年不利,一匹馬被國軍搶走了,剩下一匹老馬。那時候小兒子剛七歲,正好也是趕上荒年,地裏顆粒無收,再加上給女兒看病,早就難以為繼了。於是準備把那匹老馬送到城裏賣了錢之後換上幾鬥米。”老人嘆了一口氣。

“那後來呢?”歐陽燕雲追問著。

“後來我將馬牽到城裏賣掉了,換了不少紙票子,就這樣本來很高興,因為一匹老馬能賣上那個價完全是天價了,可是當天糧店已經關門,只能回家了。本來盤算了一晚上準備第二天給小兒子買點兒口糧,剩下的錢還能給閨女看看病。誰想到……哎,誰想到第二天我進城去買糧食的時候那糧食早已經是天價了,我手裏攥著的那一沓紙票子還換不來一鬥糧食。哎,就這樣我那小兒子被活活餓死了!”老人說到傷心處兩行清淚從眼角緩緩淌出。

歐陽燕雲聽完老人的敘述眼睛也濕潤了,她扭過頭望著潘俊,只見潘俊從行囊中拿出幾塊銀元遞給了老人,老人見到那銀元本是一驚,隨後連忙站起身“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恩人,這……”

“老人家拿著吧!”燕雲接過潘俊手中的銀元塞進了老者的口袋中。

老人一陣感激地退了出去,當天晚上幾個人和衣而臥。是夜,幾人剛剛入睡,潘俊隱隱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腳步聲判斷那些人已經到了打谷場。忽然時渺渺推了推潘俊,潘俊連忙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你聽到了嗎?”時渺渺低聲道。

“嗯,五個人,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有傷。”潘俊側耳諦聽,此時卻再也聽不見那聲音,起初他一直以為這僅僅是自己的幻聽,但是這一切都是因為馮萬春在監牢之中將土系驅蟲師的秘訣告訴他開始的。

“那幾個人好像是向這個方向走過來的!”時渺渺的聲音剛落,只聽得耳邊響起一陣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那院子的木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潘俊輕輕將紙窗摳破了一個小洞,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五個黑影,他們在院子中商量著什麽。

“咱們怎麽辦?”此時時渺渺的手已經悄無聲息地伸進了袖口,在她的袖子之中藏著水系驅蟲師那致命的武器三千尺。潘俊搖了搖頭,輕聲道:“靜觀其變……”

忽然其中一個人抽出一把手槍緊緊握在手中,率先向前一步,隨著門軸“吱呀”的轉動聲之後,那人走進了屋子。

“誰啊?”這是老人的聲音,話音剛落老人已經點燃了煤油燈從屋子裏鉆了出來。潘俊和時渺渺二人唯恐那些人會對老人不利,連忙跳下炕,掀開窗簾,面前站著五個身穿黑衣、蓬頭垢面的青年,看年紀應該也只是二十出頭的樣子,他們手中握著各色武器,齊刷刷地將槍口指向潘俊和時渺渺。

“虎子,你們要做什麽?”老人見兩撥人僵持著,走到中間責問道,潘俊驚訝地望了一眼老人。

“少廢話,把你們的錢都交出來!”那個叫虎子的青年人惡狠狠地舉著槍道,此時潘俊才看清楚那青年的臉,正是白天他在路上遇到的。

“呵呵,錢有,但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命花!”這句話是時渺渺說的,她早已經將手伸進袖口準備隨時出擊了。

“你這個臭小子,當了土匪還回來禍害家裏的恩人!”老人說著便將燈臺放在一旁的竈臺上,然後脫下鞋照著虎子的頭打了上去,虎子掣肘招架。旁邊的幾個人見帶頭的老大被一個糟老頭這樣暴打當即便上前推了老人一把,誰知剛剛虎子被這老人打全不還手,可是見到同夥推這老頭立刻轉過頭就是一個嘴巴,正好打在剛剛推搡老人的那個青年的臉上。

“都他媽的住手!”虎子朗聲道。

“老大,他……他打你!”挨了一記嘴巴的青年結結巴巴地說道,顯然不知這一巴掌是因何而挨。

“你他媽閉嘴,他是我老子!”虎子的話讓幾個跟隨者都是一驚。

“你個小兔崽子,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這幾位是整個村子的恩人,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東西!”潘俊扶著老人,老人一面撿起掉在地上的鞋子,一面破口大罵。

虎子怒視了潘俊和時渺渺一眼,扭過頭對著後面的幾個人說:“回去!”幾個人隨著虎子魚貫而出。

他們走後潘俊將老人攙進了左面的屋子,此時女孩已經被剛剛的爭吵聲吵醒了,她靠著被子半臥在炕上:“爹,大哥回來了?”

“以後別叫他大哥,我就當沒生過這個畜生。”老人坐定之後一臉歉意地說,“二位受驚了,剛剛那個是我的不孝子,十五歲就上山當了土匪。”老人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潘俊微微笑了笑,安撫了一下老人,便帶著時渺渺回到了房間,見燕雲依舊自顧自地熟睡不禁有些好笑。

翌日清晨,潘俊叫醒時渺渺與歐陽燕雲,與老人不辭而別。他們一路上直奔北平,在距離北平還有數十裏之處發現一棵垂柳,這棵垂柳看上去也有百餘年的光景了。在那棵柳下面開著一家茶館,茶館前面停著一輛轎車。

潘俊下馬之後,那轎車的門便推開了,一個二十多歲穿著一身青色綢衣、頭發噴著頭油、戴著一副小眼鏡的青年從裏面走了出來。他見到潘俊後立刻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走到潘俊面前。

“潘爺……”那男人小聲叫了一聲。

“早來了?”潘俊瞥了一眼年輕人,然後一把將戴在青年眼睛上的眼鏡摘了去。

“嘿嘿!”青年接過被潘俊摘下來的眼鏡賠笑道,“裏面……裏面已經訂好位子了,保證安靜!”

潘俊警覺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見並無異樣,而後便帶著歐陽燕雲和時渺渺走進了茶樓。這茶樓分上下兩層,在上面一層的雅間之中,潘俊等人坐定,那年輕人坐在潘俊對面。

“龍青,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潘俊冷冷道。

“放心,潘爺吩咐的事情我龍青什麽時候沒辦到過?這小子還真是惡習難改,正如您所說,我派弟兄們查了幾家賭坊發現這小子還真是嗜賭如命,抓他的時候還以為我們是來討債的呢!”龍青有些鄙夷地說道。

“他人現在哪裏?”潘俊根本沒有興趣聽龍青談論抓到那個人的過程,只關註結果。

“人就在茶樓裏!”那龍青說罷便拍了拍巴掌,不一會兒工夫便聽到隔壁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接著兩個穿著和龍青相似的大漢捆綁著一個小個子走了進來。

那小個子明顯是個侏儒,身高不足五尺,擡起頭見到潘俊先是一驚,瞬間那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變作一臉的媚笑。

“潘爺,您請便,我帶人去外面看看!”說完龍青帶著那兩個漢子離開了雅間,關上了房門。

房門一關上那雙手被反綁著的侏儒便滿臉訕笑地說道:“潘爺,嘿嘿,咱們真是有緣啊,又見面了!”

潘俊冷笑了兩聲,低下頭註視著那侏儒的眼睛道:“金順,你還真是很難請啊?”

“潘爺別拿小的開玩笑了,大名鼎鼎的潘爺如果想找小的,只需吩咐一聲就成。”金順一面嘿嘿賠笑,一面低下頭避開潘俊的眼神。

“呵呵,今天我找你來是想問你要一件東西!”潘俊的話一出口金順就立刻警覺了起來,不過他瞬間又滿臉堆笑道:“潘爺您看小的就是一殘廢,身無長物,潘爺問我要什麽東西?”

※※※

這個夏天的午後,茶樓外面柳樹上的知了一直在不停地聒噪,讓人心煩意亂。忽然一塊石子筆直地從地上飛起,直奔那隱藏在樹葉之中的知了,那知了毫無防備,石子不偏不倚地正中那知了的頭部。之後石子被柳樹反彈回來落在一個黑衣少年手裏,少年皮膚偏黑,濃眉大眼,正對著坐在他一旁的女孩子靦腆地微笑。

“這知了真是煩人!”少年似是自言自語,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他旁邊始終低著頭的女孩子。

“段姑娘,你這一路上怎麽一句話也不說啊?”少年向一旁的段二娥靠了靠,“還在想你爺爺的事情呢?”

段二娥鼻梁微顫,咬著嘴唇,強忍住淚水:“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之後十幾年便與爺爺相依為命,可誰知僅僅半天的時間我們便是陰陽相隔了!”

歐陽燕鷹聽著段二娥的話不禁聯想起自己的身世,母親在他幾歲的時候便忽然離家出走,至今生死未蔔,只留下一只“明鬼”作為日後尋母之用,而父親也因為母親的忽然離開而性情大變,終日酗酒,也不久於人世。最後只剩下他姐弟二人與爺爺歐陽雷火相依為命。

雖然歐陽雷火脾氣火暴,卻對他們姐弟甚是疼愛,可不久前歐陽雷火也在從北平返回新疆的途中死於非命。想到這裏歐陽燕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燕鷹此次隨同爺爺從久居之地新疆奔赴中原,一方面是陪同爺爺尋找火系驅蟲師家族的秘寶,而另一方面也希望有機會找到離家多年的母親,可是誰知母親沒有找到,現在爺爺也魂歸西天了。

燕鷹長嘆一聲,坐在樹下仰望著頭頂上的藍天。正在此時,燕鷹的耳邊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燕鷹霍的從樹下站了起來。段二娥疑惑地望著燕鷹,只見燕鷹對段二娥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午後的一陣暖風襲來,輕輕拂過,原本聒噪的夏蟲似乎也停歇了。燕鷹望著遠近的草叢,原本明朗的“沙沙”聲也似乎被那風聲隱沒。暖風襲過,那窸窣之聲早已隱匿,只是拴在他們兩人一旁的兩匹馬卻似乎發現了什麽異狀一般狂躁起來,不停地搖晃著腦袋,四腿在地上亂蹬,撕扯著韁繩,口中更是不時地發出狂躁的嘶鳴聲,脖子後的馬鬃早已高高翹起。燕鷹咽了咽口水,心知不妙,這草叢之中必是藏著什麽猛獸。

未及他琢磨,只聽耳邊一陣勁風,接著一個一米多長的黑影從他左側的草叢之中猛然躥出。燕鷹早有防備,立刻躬下身子,那猛獸倏忽間從他頭頂飛過。段二娥坐在燕鷹身後卻看得真切,那黑影分明是一只花斑老虎,老虎一擊不中,那如鋼鞭一般的尾巴立刻橫掃了過來,燕鷹一躍而起,由於身上的傷勢尚未完全恢覆,這一下又過於用力,腳上立時傳來了一陣刺痛。

腳下的荒草亦被虎尾掃平,花斑老虎扭過頭前腿微弓,後腿早已繃緊,隨時準備攻擊。燕鷹咬著牙忍著從腳下傳來的陣痛,眼睛圓瞪著盯著眼前的老虎。雖說這火系驅蟲師是以控制大型動物為專長,但是燕鷹因為年紀尚輕,因此對火系的驅蟲之術尚未純熟。

他緩緩伸出在懷裏摸索的手,尋找那支召喚皮猴的短笛,誰知不動則已,一動那老虎立刻又猛撲了過來,這一次較之剛剛那一擊勢頭更盛,燕鷹眼疾手快,連忙躲閃,身體剛剛躍起正好撞在老虎的脊背之上,手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短笛一下子被震出數丈遠。

段二娥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心中著急卻也幫不上半點兒忙。那花斑老虎快速調轉身形正對著歐陽燕鷹,燕鷹見手中的短笛已落入草叢不知去向,慌亂之間怎麽可能找得到?

他圓瞪著那只老虎,老虎兩擊不成早已急了。燕鷹屏住呼吸睜著一雙大眼睛圓瞪著眼前那只老虎,腦子中回憶著爺爺曾經告訴他馴服皮猴的方法。只見那只老虎的前腿微微顫了顫,步伐有些亂了,漸漸蹲了下去。

僵持一刻鐘有餘,燕鷹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步,誰知那老虎立刻站起身來,喉嚨中發出陣陣低吼,似乎是在警示燕鷹。

燕鷹此時早已經是汗流浹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下來,他停頓了幾秒然後繼續試探著向前走,只見那老虎站起身像是喝醉了一般在不足兩米的範圍內繞起圈來,不時搖晃著腦袋。燕鷹看了一眼怔在一旁的段二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他再次試探性地接近那花斑猛虎,正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砰”的一聲,那老虎猛然清醒了過來,立刻扭過頭向毫無防備的燕鷹猛撲了過來。燕鷹一臉驚慌,但自己距離那只猛虎太近,此時已經無法躲閃,燕鷹心想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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